武魂: 武魂北京一区两仪站的故事

作者: 向前看 2002-10-13 我要投稿专区首页

很多年前,我在邪武村的郊外开了一个小酒店。
  不在城中心是因为那个城市有着太多的恩怨。
  所以我要离开它。
  不在别的地方而在郊外,是因为虽然我不想进入,却又不想离它太远。
  所以,一出西门,走一里路,就可以看见“试剑茶庄”的招牌在西风中摇晃。
  我是个有“故事”的人,但在这里,我不是什么大侠,我只是个讲故事的人。
  我的名字叫:向前看。

  走过了太多的江湖路,看过了太多的江湖事,杀过了太多的江湖人。
  我厌倦了。
  突然才发觉,原来我根本不了解什么是江湖。
  什么是快意仇恨?
  什么是铁血柔情?
  什么是英雄气短?
  什么是儿女情长?
  江湖对我依然陌生。“我不懂江湖!”

  无论什么路都有尽头。
  无论什么路都会走累。
  当累的时候就应该休息一下,我这“试剑茶庄”就是提供休息的场所。
  ――无论顾客是身疲还是心倦!
  每次喝醉的时候,我都会告诉别人,“只有江湖路,是没有尽头的。……”

  八月十五那天晚上,我这里来了个客人。
  他很怪。
  落拓的剑客,破旧的剑。
  一身粗麻长衫,凌乱不堪,却穿着双崭新的大红色马靴。显得人,剑,衣,鞋极不相称。
  但,这并不是我认为的“怪”。
  我说“怪”,是因为没有人会独自一人在中秋月圆之夜来我这偏僻之地喝酒。

  “你不应该来的。”
  “为什么?”
  “今天是中秋节。”
  “那又如何?”
  “你应该回家过节。”
  “我只是个江湖人。”
  我一笑,指了指东面城中的灯火灿烂处,说:进城后,那里有许多属于江湖人的大酒楼,如果有雅兴并肯花点小钱,“依红院”也会为你敞开大门。
  “那你为什么不去?一个人在这?”他反问。
  “因为,我不是江湖人!”我说得很淡。

  清风吹拂他的乱发,使我的视线受扰。
  也许因为今晚的月色很暗淡的缘故,我始终只能看到他的侧面。
  但从声音中我可以断定,他的人一定很消瘦。
  “我的酒很贵的。”
  “只要酒醇,贵一点也无妨。”
  那人抓起酒壶仰头酒喝,“咕嘟咕嘟”。好象和酒有千丝万缕不解之仇一样。
  看他喝酒的样子,我就知道,他其实在乎的并不是酒醇与不醇。
  他在乎的只是有酒或没有酒。
  只要有酒,在他眼中无论什么酒都是一样的。
  就好象三年前某一个夜晚的我那样。

  酒喝到将醉未醉,似醉非醉,不醉也醉的时候,我感到自己已经“差不多”了。
  朦胧的眼神,他突然问了我几个怪问题。
  “一只鸟没有了翅膀,还算不算鸟?”
  “不算。”
  “那,一个杀手没有了手中的剑,还算不算杀手?”
  “算!”
  “为什么?”
  “因为,是人在杀人,不是剑在杀人。”
  “……”
  “……”
  说完,他一口气把剩余的酒全部饮尽。

  酒已经喝完,月已经暗淡,中秋夜不再复返。
  团圆的日子已经过去,所以,今天又将是离别,启程。
  远行的人一早出门,和朋友挥手道别后,开始走自己的路。
  有些人会出外做生意,有些人进京赶考……
  而有些人,将会走上一条“无尽头”的路。
  昨夜酒醉。
  清早起身,那落拓剑客已经不在。
  斜依在小店木屋下走廊的栏杆上,我透视着西方。
  山,田,土,沙。
  风起,风大。
  西风卷起阵阵的尘土,我知道,秋天将结束了。
  然后,转身,走进小店,继续做我的生意。

  细雨绵绵,绵绵细雨。
  中秋一过,天气转凉。
  再加上这剪不断的秋风和雨丝,使得刚喝上几杯烈酒的心中,很快的又有了凉意。
  在为自己加上一件披肩的时候,我看见了她。
  一身绣满玫瑰的红丝袍,一把玫瑰红的纸伞,还有两瓣像玫瑰花瓣般的红唇。
  连笑的时候,都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红玫瑰。
  收起伞,抖了抖雨水,就好象一朵刚摘下的红玫瑰滴下几颗露珠。
  我不禁微皱了一个眉头。
  她不应该来我这里的。
  像她这种女人,无论到城中哪个大酒楼去,必定会有一群大侠抢着为她付帐。
  然后,现在她却在对我微笑。
  “姑娘有事?”我问。
  “废话,没事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找你干什么?”她笑得灿烂。
  的确是废话!
  和别的男人一样,一遇上漂亮的女人,我就会有许多的废话。
  “不知道姑娘找叶某有什么事?”
  “最近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剑客?”
  “这里每天都会来许多剑客。”
  “我说的那个剑客你如果见过一定会记着的。”
  “哦?难道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?”
  “有。”
  “什么?”
  “无论衣服如何破旧,他脚上总是会穿一双崭新的马靴。”这次她说的很慢,好象在说什么很重要的秘密一样。
  “红马靴?……”我轻轻地喃喃。
  “是的,你有没有见过?”
  “这个……,我不记得了。”我不知道自己当时说谎的理由是什么,或许,一个人说谎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的。
  “这几天他会路过这里,如果他来这里,请你向他传个口信。”说完,拿出几片金叶子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。
  我掂了掂金叶子:“你说。”
  “你就说:有一个人在等你,希望你早点回家。”
  “只有一句?”我问。
  “只有一句!”
  我苦笑了一下,原来赚钱竟是这么的容易。
  她拿起伞,准备离开。
  “他若问起谁要我传口信,我该说什么?”我有意试探一下她的名字,因为有个朋友说过,人的名字通常都和外貌相反。
  “小面”她一笑。
  真是名如其人。我一笑。看样子朋友的话是不能全部相信的。

  每年中秋后,那段属于残秋的时期,是“试剑茶庄”生意最清淡的季节。
  空旷的沙尘地上有一棵非常高大的梧桐树。
  从没有人料理,浇水。但这棵树却格外的茂盛。
  我不知道这棵树凭什么在这沙尘地上生长,只是听那里的人说过,这棵树下面葬着一对殉情的男女。
  初春的风,会带来树根旁几许无名小花的清香。
  盛夏,躺在树阴下的草席上,把刚才泡在井水中的冰镇波斯葡萄酒捞上来,三杯下肚,提神醒脑,包治百病。
  不过,现在是秋天。
  残秋的黄昏。
  秋风继续吹,梧桐继续飞。
  就好象片片黄蝶,在“试剑茶庄”四周徘徊。
  近三年来,每当残秋的黄昏看见梧桐叶的时候,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。
  因为每年都有残秋,每天都有黄昏,而几乎每个地方都能看见梧桐叶。所以,我岁岁,年年,朝朝都在想她。
  没有生意的时候,我就这样依在栏杆旁眺视远方。
  这个季节的高地上,已经布满了落叶,没有想到,一棵梧桐树的叶子竟会有怎么多。
  但我依然不动,并不是因为我不懂。而是我知道,残秋的风一定会帮我扫去这些落叶。
  落叶不绝,络绎不绝。
  一片梧桐掠过眼帘的时候,背后有一个声音叫我。
  “向前看!”
  我转过身。
  梧桐色丝缎飘荡在漫天“黄蝶”的秋风中。
  尽管是无时不想,无处不想。但此刻突然出现在眼前,才发现,原来她离我的距离还是如此遥远。

  梧桐。
  梧桐叶。梧桐夜。
  现在已是夜晚,窗外梧桐仍然“沙沙”。
  身边的梧桐却一直无声。
  她要住在我这里,但她没说要住多久。
  因为我没问。
  今晚有月无星,有约无心。
  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,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棵梧桐树。
  而我,目不转睛的看着她。
  因为,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近距离仔细看她了。
  “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?”我好奇,因为我这店是在和她分手之后开的。
  “不知道。”她依然注视着那棵梧桐。
  “我们快有三年没见了吧?”我感叹。
  “算上今天,是整整一千天。”
  “嗯?”我感到惊讶:“你算过?”
  “是的,天天算。”她的眼睛在波动。
  “为什么?”我问。
  “听一个朋友说,许个愿,许到第一千遍的时候,最喜欢的人就会出现,所以,从那天起,我每天许一次愿望。”
  “……”我沉默。
  “我不相信那个人的话,决定如果第一千零一天的时候,愿望若还未实现,那我就放弃这段感情。”
  “……”我继续沉默,我想不出怎样才能接她的话。
  “今天我经过长安,刚许完第一千个愿望的时候,看见了你。没想到你的手已经不再握剑,而只在这个破茅屋中看落叶。”
  “呵呵呵。”我苦笑。
  “……”。
  “那,你的愿望实现了没有?”我问。
  “实现了!”她转过脸看着我。

  今天早晨的阳光特别艳丽,柔和的穿过窗帘射在我脸上。
  双手揉揉刚张开的眼睛时,竟发现胸口上有另一只手。
  我和她竟然睡在同一张床上!
  这时,我才想起为什么昨晚她一直劝我“更进一杯酒”!
  轻轻的挪开“另一只手”,独自下床,看着她的睡姿,我知道,这次她会这里住很久。
  或许是,很久很久。
  起身,笛子依在栏杆旁。
  微风和阳光。
  ――原来,残秋中竟也有如此温暖的时刻。
  也许是因为昨晚的那阵大风,那棵梧桐下的落叶已经杯“扫”清。
  而我心中,却深深的留下了一片梧桐叶。因为,毕竟,她是我曾经最喜爱的女人。

  一叶情。
  也许这便是她说的一叶钟情。
  是一叶钟情,而不是一夜留情。
  秋风如棉,丝丝暖心。
  此刻,秋风中竟还携带着只有厨房才有的香气。
  “吃早饭了!”梧桐的声音。
  “哇!动作怎么快啊!你什么时候下床的?”我笑问。
  “我看见你下床的!”她笑道。
  “你装睡?”
  “…………”
  “……”
  ……
  从那天早晨起,我们都好象把以前的故事忘记了。甚至还像新婚夫妻那样,时不时的说些“无聊的笑话”。
  原来,人不在江湖,竟有如此的快乐。
  我像,这一点是那些江湖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。

  西风。
  渐大,渐密,渐响。
  把屋檐下的布帘刺的“咧咧”作响,把门口那棵梧桐的叶子扫落一半。
  某一个早晨,和往常一样。两碗粥,一个咸蛋。
  咸蛋是城里买现成的,所以并不是十分可口。
  米粥却是一级棒的,因为那是梧桐亲手做的。
  所以,每次咸蛋吃半扔半,粥却是供不应求。
  我喝粥的时候,梧桐就双手托着面腮看着我。
  第二碗粥喝到一半的时候,突然有一个人踉跄的冲了进来。
  那人衣服已是条条缕缕,显然被砍了数刀。
  “砰!”。
  重重的摔在地上。披头散发,就像是被富人从家门口台阶上踢下的乞丐,又像是刚被毒打的一条野狗。
  但他的右手,仍紧紧地握着把剑。
  刚用左手撑起半个身体的时候,又冲进来六个人。
  六个人六把刀。其中有两把刀上还在滴血。
  六把刀围住了他。
  其中一个人一脚踢向那只半个身体的左手,另一个人已踢飞了他右手的那把剑。然后踩他的头,踢,打…………
  梧桐用眼神看着我,示意我应该管一下这“闲事”。
  江湖上的这种打斗我看的多了,只要不损害到我自己的利益,我通常视而不见。
  我只是继续喝着碗中的粥。
  在我眼中好象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安心喝完这碗粥更重要了。何况,江湖人的一条命本就不会比一碗粥多值几个钱。
  我看出,梧桐的眼神对我开始有了失望。
  其实,近几年来,我自己也对自己越来越失望。因为,我已经不大喜欢杀人和管闲事了。
  “噼里啪啦”的一阵踢打后,其中一个浓眉大鼻的大汉举起一把刀,向那人后颈砍下。
  凭这刀的力量,绝对可以让地上的那个人血溅五步。
  刀与那人脖子只有两三公分的时候,梧桐已经转过脸闭起了眼睛,不忍看下去。
  “叮!”
  刀没有砍下去。
  因为已被我用筷子夹住――刚才吃咸蛋用的筷子。
  那大汉砍着我,头上已开始冒汗。梧桐也转过脸,用独有的眼光对我笑了笑。
  其余的五个人都盯着我的筷子,有些目瞪口呆。
  那大汉终于忍不住道:“朋友,事不关己,最好不要插手!”
  我笑了笑,说的很慢:“谁说不关我的事?你这刀砍下去,势必会血溅五步。而我近些日子来恰恰开始讨厌血腥味,若是一不留心,衣服上被溅上几滴怎么办?……我不关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,若是你们坚持要杀这个半死不活的人,请把他先抬出去在杀,不要打扰我喝粥的雅兴!”
  说完,我送开了筷子。
  然后,那大汉像乞丐拎麻袋一样拎起那人的脚,拖了出去。最里还对我说了声“谢谢!”
  我竟然还回了句“不用谢”!
  梧桐的笑容有消失了。
  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看见这事不会置之不理的。”
  “人总是会变的!”我说。
  随后,我把最后一口粥喝光,用衣袖抹了抹嘴,挥袖间突然有一样东西映入我眼帘。
  一双崭新的红马靴。
  那个被拖出去的人,竟穿着双崭新的红马靴。

  那人已被放在门口的沙地上。
  六个人围住他,但他仍在向前爬,似乎前方有什么东西是他还想追逐的。
  六个人交头接耳的商量了几句,那大汉又举起刀。
  刀起刀落。
  “叮!”
  又是“叮”的一声。一样东西急速飞过,击中那大汉手中的刀。
  刀被击的飞了起来,那大汉也被余力震的向后退了四五步才总算站稳了脚。
  等到“那样东西”落地的时候,才发现,这只是――半只咸蛋。
  …………
  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,每个人都惊呆了。
  没有人会想到半只咸蛋的力量竟会有这么大。
  我走过去的时候,那柄被击飞的刀正好落下,不偏不倚的被我接住。
  那大汉看着我,问:“这,这……咸蛋……是你的?”
  “是的,是我的早饭。”我回过头对梧桐说:“这咸蛋奄的时间太久了,所以太硬了,不要说吃起来咬不动,就连刚才那把刀也未把它劈开,以后千万不要那家去买了。”
  梧桐的笑容又出现了:“知道了!”
  那大汉左眼的青筋开始跳动:“朋友……,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不管这件闲事了吗?”
  “是的,我刚才是答应了,但现在又反悔了。”
  “为什么?”
  “呵呵呵。”我笑了笑:“山盟海誓到了最后都难免会反悔,更何况我和你!”
  “你小子知道我们是谁吗?”那大汉声音如雷声般洪亮:“我们就是关东神刀堂的霹雳神刀六虎!”
  “嘿嘿,怪了,我又没问你们名字,你干什么自问自答?”我边笑边说:“虽然从未听过,但名字的确是好名字,够威风,蛮吓人的!”
  那大汉脸已红涨,几近爆炸。
  “你小子凭什么管我们的闲事?”六个人虎视耽耽。
 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刀。一下子冷冷道:“就凭我手中的刀!”
  我知道在江湖中,用刀说话远比用最更直接,也更有用。
  我还知道,他们刚才亲眼目睹了我的“筷子”和“咸蛋”,这次是绝没有胆子冲上来的。
  果然,那大汉跺跺脚,说:“好,你有种,我们走!”说完,带着其余的五人离去。
  我回过头对梧桐道:“把他扶进去!”

  多么艳丽的高地,多么艳丽的黄昏。
  “试剑茶庄”屹立在黄昏的高地上。任人来,任人去,任秋风吹,任夕阳照。。
  我喜欢背对着夕阳,面对着西门依着栏杆。
  看西城门的人群出出进进,来来往往。
  让夕阳照在脸上,让秋风吹过脸庞。
  背后传来梧桐的声音:“他醒了。”

  我还没走进房间,因为他已经走了出来。
  这次,我看清了他的面容。
  消瘦,下巴尖,眉细长,鼻子高挺,长发散乱,看上去到也有几分英气。只不过眼睛黯淡,没有年轻人的活力。
  伤势不轻,刚能下床,手中已经握着剑。
  “那批人为什么追你?”
  “因为,我是个江湖人。”他说起话来,就和他的眼睛一样黯淡。
  “江湖人?”我喃喃。
  “而且我是个杀手。”他提起“杀手”两字很轻描淡写。
  “杀手?”我又喃喃道。
  “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下场!”
  “下场?”
  他转过头看着我:“你不是江湖人,你不会了解的。”
  我也看着他。
  他的眼神很空洞,很深,似乎不见底。
  “是的,我不是江湖人。”我一笑。
  “……”他沉默。
  “你现在回头,说不定还来得及。”我拍了拍他的肩。
  “呵呵。”他笑的很冷,似乎听见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,然后甩开我的手:“你认为,回头后他们就会放我我?”
  我看着他,“呵呵呵”的笑了笑,每次我“呵呵呵”笑的时候,朋友都说我很得意,其实不然,我每次“呵呵呵”都是苦笑。
  我笑,表示默认。
  “江湖路,不但没有尽头,而且无法回头。既然他们不放过我,那我也不会放过他们!”说完,拖着未痊愈的身子准备离开“小停”。
  看着他沉重的脚步,我知道他的路走的一定很慢,但却绝不会停下。
  看着他的脚步,突然发现他的红马靴。我叫住了他:“哦,对了,曾经有一个人要我传个口信给你。”
  他停了停,侧过脸等着我说。
  “她说:有一个人在等你。”
  “她叫什么名字?”他突然道。
  “她说,她是小面。”
  他的眼神开始恍惚,然后波动,但很快又黯淡下来。沉默了一会儿,淡淡的道:“以后若是她再来,你就告诉她,我已经死了。”
  看了他很久,我想不通他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“故事”,什么“有一个人在等你”,“就说我已经死了。”
  为什么有人等你?为什么说自己要死了?这个我不清楚,我想,无论如何,那一定是另外一个故事了。
  “那她若不相信呢?”我问。
  他想了想,把时刻握在手中的那把剑扔给了我。
 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  “你是个杀手。难道连剑都不要了?”
  “为了女人,我可以抛开手中的剑;更何况你曾经也说过的,一个杀手没有了手中的剑,仍然是个杀手,因为,是人在杀人,不是剑在杀人。”
  说完,我和他一起笑了起来。大笑。
  第一次看见他的笑,发现,原来,杀手也是有可爱的一面。
  “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?”我问。
  “杀手是没有名字的,但你可以叫我小鱼歪歪。”然后,他离开了试剑茶庄。
  他的剑已在我手中。
  没有剑的歪歪不知道是否会比以前更锋利。

  秋末冬初,一个离别的季节。
  树叶和树枝在道别,这是西风传来的消息。
  黄昏。
  夕阳在和天空道别,这是晚霞无奈的叹息。
  那个一身玫瑰红,笑起来也像朵红玫瑰的女人,今天又来了。
  但今天她并不像一多玫瑰,因为她没笑。
  她只是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看着树上的叶子一片一片落下。
  我依在栏杆旁看着她。
  天已经有些昏暗,她就这样站了很久。
  “你看过了没有?难道要准备等它全部凋落才罢休?”
  “不,我只是在等一片叶子。”说着,她指向树叶最稀少的那根树枝。
  的确,这根树枝上只留有最后一片树叶。
  但任凭秋风如何吹动,那片叶子却只是摇摆,而始终没落下。
  “落下来的都不是我要的,我要的,却始终不愿落下。……”她轻轻的似说非说。
  就这样,她又等了很久。
  她不急,我却有些不耐烦了。
  我挥一挥手,一股无形的疾风刺向那片树叶,既然她这么喜欢那片叶子,我索性就“帮”她一下。
  “咻!”
  疾风击向树叶,叶子应声而落,不偏不依落在她手中。
  拿起叶子,她笑了笑,再摸一摸,她笑容转眼又消失,换来的是一抹暗愁:“咳,叶子是我喜欢的,但却不是自愿掉下的,所以……,我不要!”
  “我不要!”三个字边说边把那叶子向脑后一抛,转身向我走来。

  她要了一碗酒,像那些英雄好汉那样一口闷掉。
  然后,目光一直停在墙上挂着的一把剑――歪歪的剑!
  “你为什么一直看着这把剑?有什么特别的吗?”我问。
  “不,只是很眼熟。”
  “哦。”我轻轻的恩了一声。
  “这柄剑你是哪里弄来的?”她问。
  “前几天,几个路人在山脚下发现个江湖客的尸体,便把能卸的东西都卸下,路过这里时,就押作了酒钱。”我有一种与身具来的本领,就是说谎的时候从不脸红。
  “尸体……?”她独自喃喃道,眼神开始恍惚,然后波动,最后变成黯淡,就像歪歪一样。
  “哦,对了,你上次要我找的那个红马靴剑客,后来就再也没来过。”我说。
  “我知道。”
  “你知道?”
  “是的,因为这柄剑就是他的。”她淡淡的说:“你不用等了,他再也不会来了,因为他已经死了。”
  我的目标已经达成了,因为我已经使小面相信歪歪已经死了。
  看来,说谎并不是十分难。
  临走前,她坚持买下了那把剑。
  走的时候,窗外下起了雨,所以,她的脸庞上很湿。
  我知道,长安的冬天一般是不下雨的。所以,这场雨可以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雨。
  我还知道,秋末冬初,必定又是一个离别的季节。


  尾声

  冬。
  风大。风寒。
  但我的心却未寒,因为我和梧桐正相拥在“试剑茶庄”下。
  她的心正贴着我的心,我的心又怎会寒的起来?
  这几天,江湖最热门的话题是一个神秘剑客杀死“关东神刀堂霹雳神刀六虎”!
  从过路客口中得知许多小道消息,其实比较可靠的有两条。
  “那人手无寸铁,身法急快,人就想剑一样。霹雳六虎的神刀还未来得及拔出,就成了六个死虎。”
  “那人衣服破破烂烂,但却穿着双崭新的红马靴,像花痴一样。”
  现在,我知道了,歪歪的人比他的剑更快,更锋利。
  他最终还是没放过那些人。因为他知道,他不杀人,人就会来杀他!
  唯一能不让别人伤害你的方法就是,先去伤害别人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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